“文公公,这回怎么打呢?”他小声道,“若不留情,就得用真家伙了。”
文奂仔细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:“瞧着也差不多。”
“文公公自然不晓得,若说不留情,都得用这个。面上不平,有些小钩小刺的,莫说三十了,但凡身子弱点十五都能要命!”他再次小心问,“……真、真打啊?”
宫里掌刑的人一向不会多话,只能是文奂差人叫时交代过。朝会不知何时才散,这是在卖他们人情。
“文公公这份好意,在下领了。”
文奂看了温朝好一会儿,转身吩咐:“拿件大氅来。”
正经的杖责是要去掉外衣绑在长凳上的,为防着人咬舌自尽,还要用布团堵上嘴。
随便哪一条拎出来都极难堪了,遑论地方还在过会儿同僚的必经之路上。
这不就是明着羞辱人吗?掌刑的宫人心想。但他手上还是不能留情。
这回是正经的杖责,只是一下,都痛得人发懵。连着五下打在身上,温朝脸色发白,额上全是冷汗。
文奂侧过身,似乎不想再看了。
十二。
眼见人没了动静,掌刑人连忙停下,绕到前侧探了探鼻息,他抬头看着文奂。
文奂既不叫停,也不说话。
这就是真的没准备留情面,是要照死了打的。
于是他从一旁舀了一瓢冷水,对着脑袋直直浇了下去。冬日里滴水成冰,这么一折腾,再怎么也醒了。
十七,人已经彻底没力气了,每一下都不似打在活物身上,没有半分挣扎,只能听见微弱的喘息和闷哼声。
二十,用来防自尽的布团已经快被殷红染透了,血缓缓滴落在地,站在远处都能闻到血腥味。
二十一。
温朝又晕过去了,一瓢冷水下去也没有醒。
掌刑的宫人皱了皱眉,将一盆冷水全数倒下来。温朝被激得醒了,腥甜再次涌上喉间,却被堵得咳不出声。
文奂上前将布团拿掉,盯
着他唇角不断涌出的血,终于开口道:“……留口气。”
三十打完,绳子解开,温朝已经全然没有动静了。
他素日里提剑握刀的手无力地垂落,血顺着指尖、面颊、背脊四处游走,滴落在积了薄雪的地上,远看竟有些像雪中的点点红梅。
掌刑的宫人左右看了看:“谁送他出宫?”
“不出宫。”文奂说,“就在这儿等着。”
他手里过得人命也不少,叫人将温朝从长凳上拖下来,并没有顾及他伤势的意思,像随手丢个物件一般扔在雪地里。他同文奂行了个礼,渐渐走远了。
文奂望向远处,皱着眉低声自言自语:“……今日朝会怎得这样长?”
身后跟着他的小太监没听清:“师傅,您说什么?”
文奂没理他:“氅衣拿稳了。”
小太监闻言笑:“最厚实的,是要给温将军盖上吗?”
“再等等。”文奂教他道,“咱不知道先瞧见的是谁,再于心不忍也只能看着,凡事还是要多想想自个。”
文奂看着雪地里渐渐晕开的红色:“能帮的咱都帮,其他全看个人的造化。”
—
朝会还没有散,林照一件事说完还有另一件,将这场早该散去的朝会拖得格外漫长。
谢旻允忍不住暗自骂了一声:“他刑部哪来这么多破事?”
殿里燃着炭火,很暖和。
关月觉得冷,她攥着衣角的手几乎要没有知觉了。她甚至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,只觉得这场朝会漫长又难熬。
燕帝一走,旁人寒暄着往外,关月急匆匆地向外冲,险些摔在阶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