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彦战死……韩琰登基……
某一瞬间,邓画感觉自己身处深海,周围所有空气被抽干。
无法控制的窒息。
尖锐的耳鸣。
有人大哭起来,程绍碰了下怔愣的邓画,邓画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。
信慢慢悠悠地飘落到地上。
“是……真的吗……”邓画眼里含泪,一出口,是浓重的鼻音。
云枕松保持沉默,沉重地点了点头。
帐外的风卷着雪撞在冻硬了的帆布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,柱上油灯摇摇晃晃,将众人抖动的影子投在帐壁的舆图。
鲁仪弯下腰,将信捡起来,妥善收拾好,好多人都在哭,伴着呜咽的风声,悲凉的氛围如水般扩散。
齐剑霜此时此刻多么想带兵攻入中州城,亲手了结韩琰,为齐彦报仇,结束旷日已久的争权夺利。
可是,只要北匈还有力气南下攻打大宣疆土,齐剑霜就走不开。
放弃北疆的后果是北边几百万黎民流离失所,成为敌国俘虏,到时候就算李延坐上龙椅,他的结果也只能是用自己的命祭告百万亡灵。
李延需要兵,需要大量的兵,能一举控制住整个中州城的兵量。
前提是解决了北匈。
没有时间悲伤,要不断地向前看、大步向前走。
再抬头,众人能清晰地瞧见齐剑霜通红的眼底,但声音是冷静的。
“三营派一千人,去加固望山五百里防线,再派三千人去清山,时刻保持警惕,再像上次那样被打得娘都不认识,就不用回来了。”齐剑霜将小木人插在用青灰泥塑出的望山上,手腕带指,划到凹槽处,“两万轻骑排好班,去莫尔古勒沿线练兵,用……齐彦特制的千里镜看住十九部的一举一动,这几个月,十九部中靠南的六部几乎丧失作战能力,整体后撤,但剩下的,全他妈是硬茬。”
战场地形、敌我兵力、上千战术等军事相关的事情,齐剑霜熟烂于心,等比例缩小的沙盘,在他手中简直运用自如。
一部分人被他遣散,剩下的亲兵继续听他说后续的突袭路线和战术。
几十万的兵力部署完成,各位将领领命离开,最后只剩后勤官留下,商讨接下来一个月的粮草、军械运输。
往常这些事齐剑霜也是要细细听着,费脑斟酌,不过今日有云枕松在,他能省下不少精力。
“……工匠集中打磨好刀枪剑戟,再让他们去检查弓弩的张力,平常每人配备五十支箭矢,往后再多十支。近些时日,天气实在不好,把冻疮药膏和预防风寒的汤药备齐,让军医时刻巡逻……还有,回帐休息时,把人员集中起来,节省炭火用度……”
齐剑霜撑着脑袋,在一旁静静地听云枕松有条不紊地把各种琐事安排妥当,大到器械修护,小到被褥饮食。
剩下的十几名后勤官也离开了。
刚才满满一帐的人,眼下就剩下云枕松和齐剑霜俩人。
同时,天也黑了。
齐剑霜和云枕松彼此看了一会儿对方,齐剑霜轻轻说道:“冒雪赶来,一路辛苦了。”
“不会。”云枕松动了身子,盘腿坐在地上的虎皮上,冲一本正经坐在正中央的帅椅上的齐剑霜扬了扬下巴,命令道,“过来,到我身边。”
齐剑霜低头浅笑了一下,笑意只是浮于表面,并未深达眼底。
他好整以暇地起身,一步一步走近云枕松,在他正前方站定,低头看他,颇为居高临下的压迫意味。
“蹲下。”
云枕松继续命令。
齐剑霜顿了一下,听话蹲下,但眉头不自觉皱起:“什么事?”
云枕松丝毫不留情面地点破:“这就烦了?”
齐剑霜刚要开口辩驳,就听云枕松继续吩咐:“靠近。”
“……”齐剑霜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云大人,训狗呢?”
嘴上赌气,身体却诚实地靠近,直到俩人鼻尖蹭鼻尖,齐剑霜一口咬在云枕松的下巴上。
齐剑霜说:“恶狗可没那么好训,不付出点什么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