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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太白醉卧老茶馆（第1页）

一

正月十五的兖州城，花灯如昼。

青石板路上挤满了人，提着兔子灯的孩童、并肩而行的情侣、摆摊说书的先生……喧嚣声浪差点掀翻街两旁的酒旗。关羽披着件旧棉袍，手里捏着串刚买的糖球，慢悠悠地走着。周仓跟在后面，手里捧着个油纸包，里面是给学宫道长带的桂花糕。

“君侯，咱非得今晚去？”周仓咂咂嘴，眼睛瞟着路边炸糖糕的摊子，“听说太白金星今晚要在城南老茶馆说书，去晚了可就没座了。”

关羽咬了口糖球，山楂的酸混着糖衣的甜，在舌尖炸开：“正是要去听他说。”

他兜里揣着封私信，是师父从玉泉山寄来的，就一句话：“正月十五，老茶馆见太白，问清‘坎离交济’的关窍。”

关羽至今没参透这西个字的意思。坎为水，离为火，水火相交……难道是让他修习水火相济的功法？可他练的青龙偃月刀诀，向来是刚猛一路，与“济”字沾不上边。

老茶馆在城南巷尾，是座青砖灰瓦的老建筑，门楣上“听风轩”三个字被烟火熏得发黑，却透着股踏实劲儿。还没进门，就听见里面传来说书先生拍醒木的声音：“话说那孙悟空大闹天宫，一脚踹翻了老君的炼丹炉……”

里面早己座无虚席，八仙桌旁挤满了人，嗑瓜子的、喝茶的、拍着大腿叫好的，热闹得像个集市。关羽和周仓挤到后排，找了个空着的小马扎坐下。

“来得巧，刚说到三借芭蕉扇。”周仓兴奋地打开油纸包，“君侯，先吃块桂花糕垫垫？”

关羽刚要接，就见茶馆角落里，一个穿月白道袍的老者正独自酌酒。他须发皆白，脸上满是皱纹，却精神矍铄，手里把玩着个酒葫芦，眼神半睁半闭，像是在打盹，又像是在听书。

最奇的是他身边的小几上，摆着盘花生，花生壳剥得整整齐齐，堆成座小山，却一颗没吃。

关羽心里一动。这老者的气度，不像普通茶客。尤其是那酒葫芦，泛着淡淡的金光，绝非凡物。

“周仓，你看那老者。”关羽低声道。

周仓望过去，撇撇嘴：“像个蹭酒喝的老神仙……不对，太白金星不就爱蹭酒吗？”

话音刚落，那老者像是听见了，缓缓转过头，冲他们笑了笑。那笑容像是春风拂过冰封的河面，一下子驱散了茶馆的喧嚣。

“两位小哥，借个火？”老者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到两人耳中。

关羽掏出火折子递过去。老者就着他的手点燃烟斗，深深吸了一口，烟圈悠悠地飘向空中，竟化作只白鹤，绕着茶馆飞了一圈，才缓缓消散。

周围的茶客浑然不觉，只有关羽和周仓看得真切。

是他，太白金星。

二

“老神仙，您也来听说书？”关羽拱手行礼，语气带着敬意。他虽没见过太白金星，却在师父的画像上见过，尤其是那爱蹭酒、爱凑热闹的性子，跟眼前这位一模一样。

太白金星笑了笑，指了指旁边的空位：“坐。这说书先生讲的西游，比天庭那本《天庭纪事》有趣多了，尤其是把我写成个‘老好人’，听着舒坦。”

周仓咋舌：“您还真在天庭啊？那孙悟空大闹天宫时，您是不是真的去劝来着？”

“劝了，”太白金星灌了口酒，“那泼猴，给块桃就乐呵，拿走桃就翻脸，比你家君侯还犟。”

关羽哭笑不得：“老神仙取笑了。”他从怀里掏出师父的信，“家师让我问您，‘坎离交济’是什么意思？”

太白金星接过信，扫了一眼，捻着胡须道：“你师父啊，就是爱卖关子。坎离交济，说难也难，说简单也简单。”

他指了指茶馆中央的火炉，炉上坐着把铜壶，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。“那炉子是坎，壶里的水是离。炉子烧火，水才能开；水开了，才能泡茶。这就是坎离交济——水火相济，互为所用。”

关羽皱眉：“可我练的刀法，讲究的是一往无前，如何‘相济’？”

“傻小子，”太白金星敲了敲他的额头，“刚猛是‘离’，那‘坎’在哪？在你心里。你杀过不少人，对吧？”

关羽默然。他想起白马坡斩颜良、延津诛文丑，想起那些倒在他刀下的亡魂，心中确实有股难以言说的沉重。

“那些亡魂，就是你的‘坎’。”太白金星的声音沉了沉，“你把他们压在心底，不愿想，不敢想，就像把水冻成冰，看着结实，实则一敲就碎。哪天你能首面他们，理解他们为何而死，甚至……为他们做点什么，那冰就化了，水就能浇灭火的戾气，你的刀，才会真正厉害。”

关羽愣住了。